弱鸡刀客张桥西
好故事，在惊池~
「弱鸡刀客张桥西」
文/阿姆斯特慢
师父临终前跟我们说，别到处宣扬是我徒弟，你们看看人家剑傀，再看看你们自己，这么弱鸡，丢脸。
师父只有最后一口气了，还不忘数落我们。
《弱鸡刀客张桥西》，309号惊池故事，今夜的主题是“武侠”
我是鹿原，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，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。
1
剑圣，也就是我师父，武功盖世，唯一喜好便是行侠仗义，收徒收徒。古稀之年，还收了两垂髫小儿。
一个男孩，叫张桥西，就是我。一个女孩，女孩叫陆瑶青。我们两个都是受人贩子迫害上街乞讨的小乞丐，剑圣出手救了我们。
2
我不太喜欢陆瑶青，初次见面她就把我绊倒了。本来我都不会跌倒的，然后她就伸出了脚成功把我绊到了。
陆瑶青还很鸡贼。
有一次我们从一位师兄口中听说，后山禁地封印了一把妖刀，于是我们合计去后山一窥究竟。
我俩果然看见了妖刀，它被锁链缠绕，倒插在岩石中。
然后我们就被师父发现了。他老人家面色异常凝重，问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。
我们只好将案件重演。我说，听说后山禁地封印着一把妖刀，我们去瞧瞧吧。陆瑶青说，然后我说不行，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，可他不听……
3
我们跟随师父在剑藏山上生活了半年，他老人家一身的通天本领我们只学了点皮毛，便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那天日头西斜，满山风啸。师父的大徒弟、我们的大师兄回来了。
这位大师兄江湖人称剑傀，一生最求极致剑法，如痴如魔到做出伤天害理之事，因而被师父逐出师门，最终遁入魔道。剑傀此行，目的是夺取师父的符灵宝剑。
师父年事已高，不敌剑傀，符灵宝剑被其夺取，师父也殒命于其剑下。
师父桃李满天下，我俩却是所有徒弟中最弱的两个。也正因太弱，才没被剑傀赶尽杀绝，得以保命。
师父临终前跟我们说，要低调，别到处宣扬是我徒弟，你们看看人家剑傀，再看看你们自己，这么弱鸡，丢脸。师父只有最后一口气了，还不忘数落我们。
我们将师父安葬在后山，向他老人家的墓碑发誓，定要报仇。
4
为了获得力量，我们再一次来到后山禁地。我记得师兄曾说过，妖刀能带来巨大的力量，让普通人一跃成为绝世高手。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，妖刀带给人力量的同时，还会吞噬人的灵魂。
我伸手去拔妖刀，刚触碰刀柄，一股猩红邪气自刀身迸发，冲天而起，化作一条虚幻的邪龙，扭转细长的腰肢，朝我袭来。
我喘不过气，以为这命中一劫躲不过去了，谁知陆瑶青突然从旁冲出来，大叫着，陈桥西我喜欢你，你要记得我呀！然后一把将我推出老远。邪龙将陆瑶青吞噬了，随即化作漫天猩红光点消散。
那天我哭着拔出了妖刀，代价是陆瑶青的性命。
我两腿发软，瘫倒在地，心里好像打了一个结。我七岁的小脑瓜怎么也想不明白，陆瑶青为什么要这样做？我又为何如此悲伤？
是妖刀杀死了陆瑶青，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把它毁了，没有它，就没法为师父报仇。我决定为师父报仇之后，再把刀毁掉，为陆瑶青报仇。
5
我翻找师父留下的武功秘籍，师父不愧是剑圣，藏的皆是剑法秘籍。剑法和刀法大相径庭。正当我苦恼于如何修炼刀法时，妖刀显灵了。它带着我的手，挥舞出一套凌厉的刀法，并在地上刻下四个字：此乃幽魂刀法，分四式，曰，阎王亲自唤，神鬼自来勾，三魂归地府，七魄丧幽冥。
不愧是妖刀，还自带刀法。自此，我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。刀法只有四个招式，练来练去，枯燥无比。每当这时候，妖刀就带着我手在地上写：一套刀法练到烂熟就是杀手锏。我便提起精神，继续练习。
我天生资质不好，悟性很差，独自在山上修行了九年，才有了成果。除了已经烂熟的幽魂刀法，还将师父留下的所有功法秘籍融会贯通，自以为炼至大成，便下山闯荡江湖，一路历炼一路打听剑傀下落。
6
大师兄剑傀自从杀死师父、夺取符灵宝剑之后，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。一时间内，江湖上竟无人能与之匹敌，连朝廷都想将他收为己用。
但剑傀抗旨不从，因此惹来了朝廷追杀。被通缉一段时间后，忽然失去了消息。有人说他被朝廷暗杀了，有人说他闭关修炼，还有人说他躲到了大陆最西边的荒芜国度。而我坚信剑傀没有死，即便走完五湖四海，寻遍天涯海角，也定要将他找出来。
我一生中最感激的人，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了。如果没有师父，我现在大概和巷子里的老鼠一样，不知尊严为何物，不知爱为何物，只为食而活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师父，唯有不断前进，直到杀死剑傀。或者，在追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死去，也不失为一种悲壮肆意般的美妙。如若在地狱遇见师父，但愿能赢得他一句夸奖：死得漂亮。
7
我有一个习惯，每杀一人，会拿纸记上一笔。这体现我对生命的尊重。闯荡江湖的第二年，已经有一百个人成了我刀下亡魂。面前的山贼头子，就是第一百个。我在驿站里当众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。我为什么杀他？为了救一位年纪和我相仿的俏丽少女。为什么救她？因为我觉得她很漂亮。
她的名字叫做苏妤。她说，大侠大恩大德，小女子无以回报，只能......只能不报了。
听到这话，我略感失落。我来到驿站外面的湖边，照了照自己的脸。妖刀有所异动，它带着我的手，在地上写下一行字安慰我：没关系，刀客与刀作伴，刀客不需要女人。
偏偏这时候，苏妤跟着我后面来到湖边，看到内容后“扑哧”一笑。她一定在耻笑我。我还不能说是刀自己写的，解释了也没人信。
8
我们俩在湖边坐下。夕阳西下，湖面金波荡漾。
苏妤说起自己凄惨的身世。她父母早早把她卖给地主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。要是普通的傻子也忍了，但那傻子偏偏有个癖好，喜欢抠别人的肚脐眼……
临近拜堂成亲，苏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，却遇到了山贼，差点被抓去做压寨夫人，然后就遇到了我。
我不介意和她比惨，我认为只有悲惨才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。
我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，父亲选着保小，所以我母亲死了。
三岁那年，父亲因为面子问题，和另一个贪官相互举报，双双入狱。我流落街头，被人贩子抓去当乞丐帮他们赚钱，后来遇到了师父救了我，教会我武功，还有一个叫陆瑶青的很逗的玩伴。
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可没过多久，遁入魔道的大师兄杀回来，杀死了师父。如果我努力一点，强大一点，也许师父就不会死了。
苏妤听完我的经历，哇地一声扑在我肩上哭了起来。我觉得我赢了，不止是赢了比惨大赛。
9
我闯荡江湖的日子，多了一个人陪伴。在漫天血雾、刀光剑影的日子里，苏妤让我不至于变成嗜血的疯子。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站在尸群之上的妖魔，只有她紧紧拥抱我的时候，我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有温度的人。
最后一次回剑藏山，是在五年前。我回去祭拜了师父和陆瑶青。次日下山，路过驿站，顺手救下了苏妤。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有回过剑藏山。
10
为了寻找剑傀踪迹，最初我们一路北上，穿过森林、沼泽、平原，直到这片大陆最北边的霜雪冰原；再西行至沙漠国度；南下至宝石港湾；东渡远洋至四国岛屿。一路来，我们遇到了无数危险，但最终都化险为夷。
我击败过北境的哥萨克人；斩杀了迷雾森林的妖怪之王；与亚述人一同推翻暴君的统治；莫诺克沼泽地的蛇人族打算把我献祭给他们的神灵；宝石湾的贪婪海盗打算把我永远留在海底神庙；自称沙漠皇帝的怪鸟骗走了我的水和干粮；曾在海岛与火山岩浆赛跑；曾在深夜的山谷里躲避烈焰流星雨……
我杀人无数，也救人无数。有的人视我为大侠，有的人唾弃我为贪婪小人。当朝皇帝、异国领袖、异族首领都曾和我并肩作战。期间不管我喜不喜欢，人们给我取过多个称号，什么狂刀修罗、刀魔人、魔刀之主……但这十年来，我一刻都没有忘记，我是个复仇者。而我之所以能走到现在，全靠妖刀带动我的身体，赐予我恐怖的战斗力。
一路上披荆斩棘的那个人不是我，是妖刀。
我不是高手，妖刀才是绝世高手。它真的是一把至邪之刀，它太强大了，它带来的力量令人痴迷。甚至沉沦。本来我决定为师父复仇之后将之毁掉，但如今我的决心动摇了。
我甚至已经忘记了陆瑶青的模样。
11
在外游历了十余年，我回到我的江湖，挑战当今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，毫无悬念将其击败。大家好奇，我这相貌平平、名不见经传的男人，到底从何而来？为何用着极简的刀法就能轻松击败各路英雄侠客？
没有人知道我是当年剑圣的徒弟，虽然我自认实力已经超越了师父当年，但在我亲手杀死剑傀为师父报仇之前，连我自己都没脸承认。
12
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，我终于打听到了剑傀的下落。埋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仇恨，是时候了结了。
决战前夜，苏妤要我教她刀法。我们在一处悬崖边相互依偎，共赏明月。我温柔地看着陪伴了我前半生的女人。一路走来，那些艰难的岁月，在她额角刻下了痕迹，让她眉心多了一丝竖纹，可即便她的眼瞳不再有星空般的光泽，即便她眼眉低垂、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，我依然爱她。我曾发誓我一生只爱她一人。我一直坚信，英雄不问出处，真心不怕辜负，誓言不怕美人迟暮。
我说，你一直想学幽魂刀法，好，我教你。
她喜笑颜开，说，好啊。
她很多年前就吵着要学了。但这套刀法有点邪乎，会激发人最原始的嗜血念头，不适合大部分人修炼。后来经过我多年的改良，邪气已经比当年弱了许多，但仍未完全根除。仇人近在眼前，我没时间、也没心思再继续改良剑法了。我等不及要为师父报仇雪恨。我怕我不敌剑傀死在他的剑下。如果真的是这样，这套刀法还能替我继续保护我最爱的人。
我拿起妖刀，说，这套刀法只有四个简单的招式，阎王亲自唤，神鬼自来勾，三魂归地府，七魄丧幽冥。
妖刀忽然抖动，挣脱了我的手，直直地朝悬崖坠落。
我惊异不已。多年来，妖刀第一次失控。怎么还闹脾气了？我二话不说，追着妖刀，朝悬崖跳下去。我早已离不开它。没了它，我拿什么复仇？
13
我落入悬崖下的湖泊中，水里一片混沌。本来看不见任何东西，但湖底忽然亮起了一簇微弱的红光。我循着光芒下潜，找到了妖刀。刀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，似乎是它故意让我找到的。
我上浮的时候，遇到了随我跳下来的苏妤，她很担心我。
她说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。
我说，咕噜咕噜，咕噜咕噜。
她点点头，然后我们一起浮出了水面。
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水，与她一同往岸上游去。我说，没了它，我没把握杀死剑傀。
她笑我，说，感觉这把刀比你厉害。
是啊，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，这把刀的确比我厉害。
14
剑傀为了躲避朝廷追杀，他躲入深山老林，机缘巧合中发现了一处峡谷，源源不断的魔力从裂缝中涌出来。他便深入峡谷，汲取魔界力量，闭关修炼。这一闭关，就是二十多年。
如今我眼前的对手，是前所未见的大魔王。
我们在深山老林里大战三日三夜，打得天崩地裂，日月无光。期间的异动，引来了江湖上无数英雄侠客前来观战。然后他们都只能远远眺望，无人胆敢靠近。因为普通人若是沾染上一点打斗产生的余波，都会被震碎成粉末。
终于，在第三夜，我们双双身负重创，都用尽了气力，坠落至地面。
剑傀拄着长剑，在地面拖着一条血痕，艰难地朝我走来。我也用长刀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，朝他走去。我们的距离一寸一寸地接近，像一根两头都点燃的引线，火花交汇之处，不是你死我活，就是同归于尽。
一声惊雷炸响，闪电掠过天际，磅礴大雨倾泻而下。
剑傀先刺出长剑。
苏妤忽然扑过来，挡在我面前，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剑。我发疯一般，不知哪来的力气，挥动妖刀，斩下了剑傀的头颅。
我拖着疲惫的身躯，走到已经停止呼吸的苏妤身旁，仰天倒下。
我对着天，如释重负地问道，师父，我没有给您丢人吧？
我傻笑着，就用手臂挡着眼睛，痛哭起来。巨大的悲伤挟持了我。记得我上一次流泪，还是七岁那年，那时候的悲伤和无力，在这个雷雨夜，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。
15
我终究完成了复仇，但代价是我最爱之人的性命。
手边的妖刀忽然动了动。我从地上坐起来，它带着我的手，在地面上写字。妖刀写，我有办法救她。
我愣一下，随即狂喜不已，激动说，什么办法？
妖刀写，代价是你的性命，你的灵魂将永远被囚禁于妖刀之中，一如进入炼狱之人，勿抱尘世之望。
我毫不犹豫说，我愿意！
妖刀犹豫了一会儿，写，我明白了。
16
我已经成了妖刀的刀魂，我的灵魂飘出刀身，悬浮在半空中，望着渐渐苏醒过来的苏妤，激动得不能自已。
妖刀没有食言，苏妤真的复活了。
苏妤看见了我的尸体，扑在我身上，痛哭流涕。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，我没有死，我在这儿呢。
我想尽一切办法，终于让她拿起妖刀。我从她身后环抱着她，带着她的手，在地上写下：我是陈桥西，我永远在你身边，永远。
写下最后一笔时，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，我愣住了，我的灵魂如同被宿命的长枪贯穿。
原来是你啊……曾几何时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，从背后抱着我，带我写下一行行字，教我刀法，为我披荆斩棘，一路上起起跌跌，陪伴了我多少岁月……
“我喜欢你，你要记得我呀。”
【作者简介】
阿姆斯特慢，网文生产者，一天能写四公斤。
偶尔慢下来装一装文青，写写自己喜欢的故事。
惊池文化签约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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